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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中,在我上幼稚園之前,這一段尚未接觸外頭事物的童年生活,
奶奶可以說是我的全部,我的所有事情全由奶奶料理。

小時候,爸媽必須外出工作,姊姊必須去上學;我仍在夢鄉時刻,他們就已經出門。
等我醒來了,往往只能見到爺爺奶奶;爺爺又常常不在家裡,
所以,眼睛張開,第一個進入我的世界裡的,就是奶奶了。
那時候,爸爸與叔叔伯伯們已經分家,爺爺奶奶與我們同住;
因此,我成了奶奶每天照顧的小孫子,我一個人獨享奶奶給孫子的愛,
其他堂弟就沒我這麼幸運,還是小嬰兒就被送進托兒所了。
奶奶對我非常溺愛,無論我做了什麼事,不管對錯,她總是護著我;
有一回我和姊姊偷吃泡麵,被媽媽責罵,媽媽生氣地說:「泡麵不是好東西,叫你們別吃!還吃!」
我膽怯地小聲地說:「我只有吃一點點而已,都是姊姊吃的。」
奶奶立刻高興地說:「加在!加在!阮汶宜仔呷較少!」說完便把我帶到一旁去,深怕我又被媽媽教訓。
這一段有奶奶的日子,是我最安穩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時光,我們成天黏在一起;
我非常非常依賴她,她走到哪,總是能看到我這個小跟班。
每次跟奶奶在樹下乘涼,我最愛玩她的雙手;她的手有好多的皺紋和好多的繭,摸起來好厚實好溫暖。
玩累了,就躺在她的懷裡,她柔軟的身軀包圍著我,加上微風吹拂,不知不覺地,我就睡著了。
要回家了,她會輕輕拍醒我,把我背在背上,慢慢地走回家。
我喜歡給奶奶背,因為奶奶背上有我最愛的味道──奶奶流汗的鹹味。
有一次奶奶背我,我有點無聊,趴在奶奶背上,吸吮著她的衣服,
覺得它好好吃,鹹鹹的,還混著奶奶身上的味道,從此,便愛上了這個味道。
現在長大了,依然懷念著這股奶奶特有的味道;
我常常告訴媽媽我最愛吃奶奶的衣服,她總是一臉震驚,不敢相信;
雖然媽媽覺得很髒,但我就是喜歡,喜歡奶奶流了汗,衣服的鹹味。

我以為,我可以一直擁有奶奶的保護,擁有奶奶的懷抱,擁有奶奶的味道;
老天爺一定是嫉妒我們,想要拆散我們。

上了幼稚園,不能整天黏著奶奶,讓我好不習慣,常常在學校裡哭;
哭了,老師有時會罵我,同學常笑我,我每天都好不快樂,每天都在期待放學,見到正在等我的奶奶。
一見到奶奶,我的笑容就跑出來了,衝過去牽著奶奶的手,一起走回家,
那短短的十分鐘,是我每天最開心的時刻。
小一的寒假,奶奶生病了,我不明白,為什麼奶奶不在家,我怎麼找也找不到,我好難過。
過年了,仍然不見奶奶的身影,我好著急。
大年初一,爸媽帶我們到醫院去,我終於見到了奶奶,她非常虛弱地躺在病床上,媽媽要我不要吵奶奶睡覺,我只有靜靜在旁邊看著她。
後來她醒了,看到我,高興地說:「阮汶宜來看我啊!阮汶宜來看我啊!」
我也高興地說:「阿嬤!阿嬤!我跟你講喔,我考試考第三名喔!」
奶奶好開心,一直說:「怎麼這麼棒,阿嬤給你五十塊!」
後來奶奶一直都沒有機會拿給我,這是我第一次拿到的獎勵,雖然沒有實體,但那股開心就讓我高興得要飛上天,
我永遠都記得那時奶奶以我為傲,開心的臉龐。
那次探病之後,我就沒有機會再去看奶奶,媽媽說醫院病菌多,不准我們跟去醫院;
一直到奶奶的病再度惡化。
記得那天晚上,我們正要上床睡覺,突然一通電話,爸爸便急急忙忙衝去醫院;
媽媽要我們乖乖睡覺,不要亂問。
隔天才知道,奶奶昨天晚上吐了一大堆的血,連夜轉往更大的醫院救治。
我聽了,什麼也不敢想,只有害怕;奶奶一定很痛苦,奶奶會不會死掉?我真的好害怕,
想見奶奶,卻見不到。
寒假還沒有結束,奶奶就走了;
她長年積累的病痛,讓她的身子無法再承受任何治療。
記得她要走的那一天,爺爺早上就跟爸爸說要去看奶奶,爸爸不要帶他去,爺爺很生氣,
最後爸媽還是帶爺爺去醫院,要我們看家。
奶奶剛剛注射完500c.c.的血液,氣色紅潤,正要吃藥時,爺爺到了,
聽爸爸說奶奶還抱怨藥很苦,吃一些就不肯吃了。之後,奶奶要爺爺快點回去,不要在這邊看她,爺爺聽她的,跟著爸媽回家。
他們剛走沒多久,奶奶又把注射的血全都吐了出來,臉色慘白;
伯伯急忙請來醫生,快速將奶奶推進加護病房。正要進去時,
奶奶跟伯伯說了最後一句話:「叫他們不用再來了。」伯伯和伯母當場流下淚來,默默地坐在外頭等。
沒多久,醫生出來了,要他們進去見最後一面。
還記得,爸爸和叔叔伯伯守靈的第一晚,我睡在媽媽旁邊;
我作了一個夢,夢見奶奶來到我的面前,說:
「汶宜呀,阿嬤走了喔,你要乖乖聽爸爸媽媽的話,阿嬤無法度再護你了,你要自己照顧自己……」
我想抓住奶奶,告訴她我有多想她,她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,消失了。
我哭著醒來,從此奶奶不再出現在我的夢中,即使我再怎麼努力想要夢見她,她仍就是不在我的夢裡頭。
我想,奶奶一定是捨不得我們大家為她傷心,
那時候爺爺吵著要見奶奶,也許就是夫妻間的默契吧,認為時間不多了;
而奶奶急著趕爺爺回家,就是不想讓爺爺為她流淚,她希望自己悄悄地走,不留任何牽掛。
只是,奶奶妳好狠心,就這樣默默地離開...
也不肯進到我的夢裡,我是多麼盼望在夢裡見到妳,
人家說:「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。」為什麼我日日夜夜想著妳,妳依然就是不肯見我呢?
妳不是說過妳最愛妳的汶宜仔仙(奶奶對我的暱稱),為什麼不來呢?奶奶,我真的好想妳……


某悠。某一次散文作業...想也沒想...就寫奶奶...希望能將她再回憶一遍...
今天整理東西想起這篇...拿上來珍藏...

奶奶...好想妳...
我記得...奶奶好像還有一次進到我的夢裡...
只是記憶模糊了...沒上面說的那次,到現在我都記得很清楚...
不過,奶奶離開的方式是一樣的...越來越小越來越小,我怎麼努力追都碰不到,就消失了...
我很不喜歡這樣的離開方式...它讓我很絕望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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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某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